11月22日，小雪，郑州东站挤满了滞留在候车厅的孩子。
他们是郑州各个高校的学生，在今夜离开学校，踏上回家的路。
“不能说放假，要说有事请假回家。”
在位于龙湖镇的一所大学读书的读者对我说。
“我们学校疯了，不是封，是疯。”
有消息称，老师通知，如果今天不走，那么第二天就走不了。
学生们拎着行李涌出学校，在暮色中，奔向了火车站、汽车站、高铁站、飞机场。
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。
而这些未知，很多时候恰恰是人为的。
对于这些未经世事的年轻的学生来说，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，唯一的选择，就只能是相信。
一个学生在自己的“心路历程”里说，凌晨2点半，此刻蹲在高铁站的进站口的路边，天空飘着小雨，冰冷的蜷缩在一团，而此时此刻在想的是，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。
出于内心的恐惧，她在凌晨1点“逃离”学校，去等下午5点的列车。
迎头闯入无边黑暗，只为了到达光明。
能够买到车票、等来列车的她是幸运的。对于那些没有买到票的孩子来说，正在慢慢接受社会给他们上的第一课。
有学生说，从郑州回信阳这三百公里的路程，顺风车要5000元一个人，还是坐地起价，半路涨价。从龙湖站到郑州东站，平时不到一百块钱的打车费，漫天要价，涨到了三四百。
到了车站之后，没有地方休息，就挤在候车大厅、入站口，三两结伴，就地而眠。
我的朋友，微博博主“郑州大学城儿”在得知消息后，代替郑州给学生们道歉，还送去了一箱八宝粥。
一位学生形容，她们“逃难”一般在雨中奔跑，在雨中等待。
很多酒店不收留大学生，她们只能露宿街头。
好不容易找到了顺风车，却在高速公路被甩客，因为司机还要再回去拉人。
11月21日，河南曾下发了一份关于保障学生离校返乡的通知，要求“建立工作专班”，“点对点”保障学生到火车站、机场，要求“开辟绿色通道”。
最终，这些学生并没有等来这些“暖心”的措施。
她们说，郑州很好，但是再也不想去了。
究竟是什么样的终点，才值得他们一路如此的颠沛流离？
大概就是回家吧。
二
郑州东站有很多趟列车从石家庄开来，车上也有很多跟郑州一样的学生。
11月18日，石家庄多所大学连夜要求放假。学生形容“好像正在被窝里睡正香，却突然被赶出了被窝一样”。
据了解，还有很多放假的学生滞留在石家庄，没办法回去。即使回去，老家也不一定接收。
他们仿佛被困在一个结界里。
由于很多返乡的学生打不到车，徒步几十公里从学校到车站。不断有热心市民自发起来，要用私家车送返乡的学生。甚至有学生决定效仿富士康的员工，徒步返乡。
这次的紧急放假，给了大学生一个措手不及。
有的学生，被高价的士宰客甚至拒载，有的学生，因为打不到错过发车时间，在寒风中苦等到深夜，有的学生，订不到车票找不到宾馆，无处可逃……
11月20日，又有多所学校紧急放假。凌晨4点半，石家庄火车站人头攒动，挤满了返乡的学生。
他们神情木讷，满脸疲惫。
大概他们和郑州的那些学生们一样，第一次对这个城市失望了。
你见过凌晨4点的城市吗？
郑州和石家庄的学生们见过。
凌晨4点的城市什么样子？
那是一种悲伤的颜色。
从深夜奔跑到凌晨，从白天等候到黑夜。
他们不知疲倦，一往无前。
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，回家。
跟学历无关，跟文化无关，“回家”是人类最朴素的一种情感共鸣。
到了这时，我才真正体会到富士康员工千里徒步返乡的悲壮。
这条路叫归途，我们在这头，家在那头。
三
在距离郑州近三千公里的新疆，已经开始下雪。
大雪满天山。
河南各地组织包车，接在新疆打工的老乡返乡。
据统计，新疆2500万人，其中400万是河南籍，还有不知道多少已经落籍的河南人。还有很多是去新疆打工的劳务输出。
他们本想挣了钱，回家过个好年。没想到，却花光了积蓄，困在了那里。
在滞留了近三个月之后，他们终于也踏上了回家之路。
与此同时，很多自驾离疆的车队，也已经发车。
另外，还有一些人，他们冒着风雪，闯过封锁，选择徒步离疆。
是那样的义无反顾，那样的坚定执着。
在这诺大的国土上，还有很多人像他们一样，对着家的方向望穿秋水。
从郑州到石家庄，再到新疆。
这三千公里的山河，三千公里的风雪。
迢迢路迢迢，他们用脚步丈量出一条回家的路。
春节要到了，希望每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，都能够平安回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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